潔白而靜謐的病房中,夏爾倚枕坐在榻上,默默地翻弄著書頁。

自從醒來之後,除了醫生一個人影都沒見,只見床頭櫃旁擺了一本新聞雜誌和一份未署名的紙條。

「怕你無聊所以帶了這個給你。我先去處理公會的事了,晚點才會過來。你要是醒了,給我安安分分的待著,如果你敢到處溜達,殺了你。」

看來筱野女士先前來過了。夏爾回想起了那天最後的場面,心中忐忑不安,不知她情況如何?

那場激戰依舊歷歷在目,卻在此刻的平靜之中宛如虛幻夢境。他緩緩活動全身,痛楚仍如刀割般銳利,提醒著他傷勢之重。他翻查床邊的日曆,赫然發現自己已昏迷了三日之久。想到自己在幹力幾乎枯竭、身受重創的情況下竟仍能倖存,夏爾不禁覺得,這條命,大概是撿回來的奇蹟。

唯一與過去不同的是,他的左臂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銀灰色的金屬鎧。醫生說,他的左手損傷太重。他沉思著,嘗試操作那陌生的新肢體,聆聽精細機械作動的尖銳摩擦聲響。雖然不太習慣,但至少看起來還不賴,未來生活應該不成問題。

新聞雜誌裡的內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品味,但此刻的他也沒有太多選擇。他一面憂惴的用手指摩挲在頁緣,一面試圖整理自己的思緒。發生了太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,還有支離破碎的記憶——數年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麼?敵方究竟又是從何而來?

驀地,門把轉動的聲音傳進了耳裡。夏爾抬起頭,看見了薙。薙的身上數處捆著繃帶,臉上還貼著好幾塊紗布。

歉疚湧上夏爾的心頭。「筱野女士,您傷得很重……都是因為在下的緣故罷,真的很抱歉。醫療費用的部分,在下願意全部負擔,這一切都是在下的責任,真的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至此……」夏爾俯首,懊喪地說。

薙一言不發,只用著冰冷的眼神俯視眼前的傷患。

「……是在下連累了您。」夏爾揪緊被單囁嚅,聲音越縮越小。「在下真的不知還能如何向您賠罪……」

突然,薙一個箭步上前揪起了夏爾的領子。

「你,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?這種破事到底幾次了,你自己數,破腦!你當自己有幾條命可以玩?隨隨便便就把人命當兒戲?要幹架不找人支援,也不知會一聲,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要別人救很好玩是嗎?你到底把自己的命當什麼啊?」

薙的聲音重重砸了下來,在病房裡迴盪。夏爾驚愕地看著薙的雙眸,從未見過隨和的薙如此憤怒,他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。「當、當初正因在下不想再牽連您,所以才不願事先告知您這件事……」

「以為什麼都不說就接下任務,不會有人知道嗎?你把自己當什麼英雄!」薙怒意更甚,「太久沒去交易所腦子都生鏽了是不是,公開的任務紀錄上名字、地點、時間全寫得清清楚楚!我一看到有人接了這個任務,還寫著你的名字,我就知道有鬼,你這種什麼都不說就跑去送死的性格,我還不清楚嗎!」

「……」夏爾啞口無言。

片刻的沈默。

「……這是最後一次。下次你再這樣胡搞,不用等你遇敵,我現在立刻就讓你斷氣。聽到沒有。」薙用著陰沉至極的嗓,惡狠狠的吐出這幾句話,甩開夏爾的衣領。

錯愕讓夏爾完全忘卻了身上的疼痛。不知是不是錯覺,在短短的一瞬夏爾似乎見到了淚水在薙的眼裡打轉。

「……還有,說過幾遍了,叫我薙。」踱到牆角拉了一張椅子,薙又補了一句。「我有很多事要問你。首先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——那個長的跟你一模一樣,讓人反胃的傢伙,到底是什麼來頭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