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吳瑄晴

五月，拉維納站在橋上，陽光那麼亮。

清晨，德瑪．赫斯曼走在潮濕的路上，漫無邊際的薄霧籠罩這座城市，天空是陰沉的冷漠的灰。他吸進一口氣，一瞬間感受到空氣的濕濁，那麼黏，那麼膩，幾乎連呼吸都感到沉重。

像極了墓穴，他心想。苔深的濕冷的不見天日的墓穴。

然後他就真的走到了墓園──那地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穿著新買的皮鞋，他緩慢而從容地踏過草地，然後在那三座他閉著眼睛也能找到的墓碑前，將手上的三束白色百合一一安放，隨後退後一步。

「又見面了……」他摘下帽子，拖著長長的尾音說。「我親愛的兄姊。」

陰雲之下，那黑色的花崗岩墓碑也顯得暗淡無光，彷彿是在向他無聲地抗議著。

而德瑪，無視於他們──如果真的有的話──對他的不滿，自顧自地繼續說：

「昨晚又夢見你們了，埋在鮮血的沼澤裡，只露出顆頭來，想把我也一起拉進去。我就在想，大概是你們也想我了吧。」他懶散地說著。「不過不勞你們掛心，我最近遇到了一個頂好的人。」

說到這裡，他忽然笑了笑，眼中浮現一抹溫柔的神采。

然後他走上前去，手按在其中一座墓碑上，像父母溫柔地撫著孩子的頭。墓碑自然不能閃避，便任他這樣按著，德瑪一瞬間愉快地想，這就是死了的好處。

「也罷，就讓你們知道吧，」他輕聲說。「也許這一輩子，我再遇不到這樣好的人了。」